《品牌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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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日,宜迎新~
有时候身体的苦修,又像心灵的远行,你试着微笑重新回到人群,你对自己说:“嗨!别泄气,这是新的一天。”——《盛开》
文摘
魔镜里的独家秘密那些因与你同路而使自己变得更加优秀的回忆,是我藏在魔镜里的独家秘密。一、弱点盛夏的傍晚,天还没有完全黑下去,整栋教学楼却早早地亮起了灯。待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隐于天边,窗棂一侧被阳光映照得颓圮莫名的石灰墙面,也终于被吞入黑暗。带着清脆的响声,不断流转于指尖的碳素笔在谭可手里第四次完成了一个完美的自由落体运动,她俯身拾起笔,彻底失去了看书的欲望。贺清扬是在她仰着头盯着第三只蚊子扑向炽热的灯管并发出轻微的吱吱声时进来的。她走路一向没有声音,可手里拿着的那沓印满了密密麻麻数字的纸张,却也如同她的人一般,无法不引人注目。目光接触到那沓纸时,谭可微微愣了愣,继而几乎是下意识地抬眼去看贺清扬的脸。有些令人失望的是,她的脸上依然是没有变化的表情,让人无从获知她本次月考成绩的好坏。不过,贺清扬啊……成绩再坏,还能坏到哪儿去呢?思及此处,谭可有些自嘲地笑了。“上次月考的成绩单已经印出来了。”贺清扬站到讲台上,举起手中那沓纸张示意道,“一会儿我会把成绩单发下去,现在——请大家先把数学试卷拿出来。”意料之中,讲台下传出了一些同学因不满她占用大家晚自习时间来讲题而发出的细小议论声,偶有几句细细碎碎地传入贺清扬耳中,她却只是用指甲敲了敲讲台,面不改色地沉下声道:“不想听的同学可以继续做作业。”“不过,”底下的同学还没来得及为她先前的话发出小小的欢呼,就听到她再次抛出了一个炸弹,“卷子改完错之后要交上来,老师会检查。”听她这样说,其他人像一下子漏了气的皮球瘪了,只好打起精神来听她讲题。谭可的眼角微微闪了闪光,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你看,学生时代总有那么一些人,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或者是一句话,就能稳稳地踩住你致命的弱点,让你不得不乖乖听话。而贺清扬,就是其中一个。——同样,她也优秀得令人嫉妒。二、对手优秀对于谭可而言,是一个残酷的词语。那意味着她必须牺牲比别人更多的时间来做比别人更多的题目,或者上更多的补习班,以达到某个被人仰望的高度。或许要把明明是一个普通人的自己,从同类里硬生生地抽离出来,再努力将普通的自己伪装成一个优秀的人,本就是一件残忍的事情。但这一切的一切,放在贺清扬身上,却全部变得如水到渠成一般自然。在她的身上,仿佛所有的东西本来就该是那个样子,没有刻意的后天培养或者过分的努力,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按照它本来的轨迹默默运转。这让谭可嫉妒得发狂,但她不甘于将这一切都归功于天赋。再怎么努力,都永远差着……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谭可毫不意外地在贺清扬名字的正下方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还是一分。是的,永远只差她一分。虽然班主任曾不止一次地劝她,一分的差距令两个人难分轩轾,但她也是真的……不甘心啊!“喂。”发呆的间隙,耳畔低低传来前座男生的声音。杨沧飞快地转过身,拿起谭可的红笔时不忘顺带瞥一眼她空白的试卷,才又飞快地转了回去,空留一句不含任何询问意思的自问自答,悠悠地回荡在她的耳畔——“你不用红笔了吧?借我用一下。”谭可没说话,兀自低着头,死死地握住一支碳素笔,狠狠地自数学试卷上方画了下去。触目惊心的炭墨印记,深刻苍白得仿佛要透过卷子,一直刻进课桌。三、嫉妒谭可一直觉得,如果说她对贺清扬的感情起初只是一种说不清楚的讨厌,那么最终将这种讨厌的情绪转变成嫉妒的,一定是杨沧锲而不舍的催化。年前换季时,尽管她小心翼翼地保暖,却还是被倒春寒冻出了感冒。虽说是前后桌,但谭可和杨沧彼此算不上熟络,所以即使她的感冒严重到连声音都完完全全地变掉了,他还依旧熟视无睹得连一句简单的问候都吝于给予,她也并没有太大的不满。只是这种“无所谓”的心态,很快就随着一番对比最终坍塌成了灰。大概是周末游泳时吹了风,贺清扬返校之后便也有些轻微的感冒。在她课间服用感冒冲剂的空当里,杨沧却像是闻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味道,贼兮兮地凑上去问:“你在喝什么?”“感冒药啊。”贺清扬朝他弯弯眉梢,笑意里带着些小小的无奈。“你感冒了?”下一句话的语气,带着几近浮夸的起伏。正趴在桌子上补觉的谭可被他的叫声吵醒,慢慢抬起脑袋,待听清了耳畔传出的各式各样对贺清扬的嘘寒问暖声,才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头,神情淡然地又往抽屉里塞了一团卫生纸。望着杨沧带了些紧张的表情,谭可神情晦暗不明地笑着摇了摇头,再次将脑袋埋进双臂。闭上眼睛,她的脑海里却满是他小丑一样滑稽可笑的脸。谭可悄悄勾起唇角,咬紧的牙关之上,笑容却显得有些苍白——算了吧,明明自己也跟他一样。美貌,优秀,贺清扬。她忽然间不敢再睁开眼睛。她想,现在自己的眼睛里,一定盘着两条毒蛇。——在幽深无底的黑暗里,无声而恶毒地吐着猩红色的芯子。四、清扬当贺清扬在自己面前驻足,将一张每道题下方都记了主要答题思路的数学试卷放到自己面前时,谭可这才如梦初醒。“还是看不清黑板吗?”贺清扬讲评完试卷,习惯性地在落座之前将自己的卷子递给了明显没有记笔记的谭可,轻声道,“有空去换一副眼镜吧。”谭可含糊地点了点头,拿回自己的红笔,低头盯着试卷。事实上,她觉得自己是集中不了注意力的。下意识地把目光落到贺清扬的字上,谭可再次由衷地赞叹,贺清扬的字写得实在是太漂亮了,不同于大多数女生将字体缩小的习惯,她的名字看起来娟秀而大气。贺清扬……慢慢地摩挲着试卷一角被碳素笔一笔一画刻出的痕迹,谭可脑海中遥遥浮现出了两个人初识的场景来。初一刚刚入学,被班主任暂定为班长的贺清扬顺着座位一个一个地记录每位同学的座位方位,写到谭可的名字时,她微微愣了愣,继而眨着发亮的眼睛问道——“谭可?你爸爸是搞国防的吗?”谭可被她突如其来的诡异问题问得一怔,下意识地回道:“不是啊……怎么了?”“坦克嘛。”贺清扬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接着兀自轻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友好的调侃。谭可会意,旋即狡黠地回道:“那你呢?出自洗发水广告吗?”“才不是……你有没有读过《诗经》?”贺清扬稍稍顿了顿,将如画的眉眼弯出一个温婉的弧度,低低吟诵道,“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那时候,她的声音带着初夏和风的气息,温婉柔美得仿佛能令人不自觉地沉浸其中。谭可怔怔地望着她,瞳眸深处在某一个瞬间飞快地划过一道破碎的光。从那之后,她就在想,或许她本就是嫉妒贺清扬的,嫉妒到连她的名字都不肯放过。那样的嫉妒,大概是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了,跟杨沧……其实没什么关系。五、念生暮春时节,英语演讲比赛的决赛抓着林徽因四月天的尾巴,将入围名单悄然送至。年级只有两个人入围,这在谭可看来并不意外。而如此一来,在决赛中唯.一需要她去打败的人,就是她的同桌贺清扬了。同桌……说起来,贺清扬会变成自己的同桌,最初还是她向老师提出的申请。她希望近距离地接触她一直以来最大的对手,借此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只是相处的日子越久,谭可越觉得那相差的一分之中藏着的,似乎是什么她看不清的东西。这令贺清扬在她眼中变得愈发遥不可及,也愈发无从谈及超越。但,即使不为赢得比赛,她也一定要拼尽全力打败她。那毕竟是……她一直以来最大的心愿。四月末的天气已经带了初夏的微热,简单的午饭过后,谭可一边折身上楼返回教室,一边寻思着找个清净的角落再背一篇短文。“别打了,回去休息一下吧。”学校的乒乓球台就在旋折而上的楼梯一旁,刚刚跨上二楼的台阶,耳畔便遥遥传来一个女孩子带着微微气喘却也含着笑意的声音。谭可转头向下看去。初夏的阳光,被水杉树郁郁葱葱的蓊郁碧色树冠层层筛落,寸寸落成细小温暖的点点光斑,映照在贺清扬布满细密汗珠的光洁额头上,倒映出一股充满活力的阳光气息。“没关系的,反正下午没什么重要的课。”贺清扬对面的少女灵活地转动手腕轻松回击,陌生的脸上满是轻松的笑意。“话是这么说没错……”纵使贺清扬背对着谭可,她也能想象出少女此时此刻挂在脸上的轻松温婉的笑,“可是你总得放我回去看看英语啊……”“那个演讲比赛吗?”对面的女孩子再次利落地将乒乓球打回去,“唯.一能跟你匹敌的人就是你们班那个谭可了吧?没关系的,你看她一天到晚紧张兮兮的样子,长着的就是一张没办法夺冠的脸……”谭可闭上眼睛,狠狠地做了一个深呼吸,转身上楼,步伐快得仿佛能将所有对话都踩到脚下。高考倒计时七十天。贺清扬还在优哉游哉地打乒乓球。谭可将脸贴到课桌上,听着胸腔里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觉得自己在大脑因缺氧而空白的同时,好像也感受到了血液流动的声响。那么快,那么冷,带着这世界上最疯狂的叫嚣。贺清扬,她真的把自己当过对手吗?她真的把自己放在眼里过吗?就算是为了她,为了让她觉得贺清扬的一切都是努力换来的而不是天赋的无私给予,稍稍地在她面前努力一下,让她觉得自己所有的努力都不要看起来那么可笑,那么难吗?强烈翻涌的不甘心和嫉妒,几乎要把她整个人都浸没得无法呼吸。谭可下意识地将放在口袋上方的拳头用力地攥紧,手却在碰到口袋里的某个东西之后微微一僵。脑海中突然急速地闪过一个念头。谭可慢慢将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摊开掌心,小小的纸包里,安静地躺着两片白色的药片——那是父母,为在每一个深夜焦虑辗转难以入眠的她准备的。目光落到一旁贺清扬课桌上的水杯上,她的眼底飞快掠过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光。英语演讲决赛是现场抽签决定个人演讲题目的,几乎全靠个人积累和现场发挥。她不指望这个东西能让她睡着,但如果这个能让贺清扬在临场发挥的时候精神状态稍稍差一些……是不是,打败她就一点问题都没有了?阳光透过窗棂,在水杯上投射出无言的粼光。水波微微晃动的倒影里,映出门口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六、王后决赛当天,快要轮到谭可上场的时候,她突然开始莫名地头痛,冷汗仿佛在身上倒流。紧张往往是不祥的征兆,努力压下心里的不安,在向老师打过招呼之后,她转身一路冲进了卫生间。当流动的冷水不带丝毫犹疑地落到谭可脸上时,她有些恍惚地觉得,头痛似乎减轻了一些。谭可不明白,自己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对手,可以说已经对自己构不成威胁了,但为什么昨晚她还是如同惯例一般失眠了。在深夜里辗转反侧的滋味并不好受,她无法理解自己心里的不安。那感觉就好像谁在黑夜里默默地盯着她,无声地发出谴责一样。拨开额前被水打湿的刘海儿,谭可双手撑在洗手池的台子上,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感到一种莫名却强烈得无法忽视的陌生。憔悴,不安,紧张,焦虑。镜子里那个看起来疲惫不堪的人是她吗?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听说,嫉妒心会让人变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那么一瞬间,谭可觉得自己从来没有长得像现在这样难看过。她突然想起了白雪公主的后妈,那个疯狂地嫉妒着别人,却还不停地问魔镜究竟谁更漂亮的可悲女人。她想,那个王后,一定与现在的她一样——难看得令人作呕。为什么?额角的水珠混着冷汗顺着下巴慢慢滴了下来,谭可望着自己不自觉地握成拳头的双手,突然间有些蒙。自己这么费尽心力不择手段地想要打败贺清扬,到底是为了什么?从小就把优秀定为自己人生唯.一的目标,但至今她都不明白,自己这么努力,到底是想要什么。垂头望着自己的双手,谭可一个人怔愣良久,突然苦笑了起来。原来,一直以来……自己才是最可悲的。总是把竞争和超越别人挂在嘴边,却连自己竞争的初衷和目的都早已忘了——或者说,是根本就不知道。为了竞争而竞争,本就是没有意义的。擦干脸上的水珠,她望着镜子里脸色渐渐恢复了几分的人,良久,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天大的错误。但愿,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七、挽回寂静的走廊之中,午后的绿萝在细小的尘埃之中悄然向阳。少女带着气喘声快步跑过的声响,仿佛能在某个瞬间悄然扰乱整个夏天。伴着一声突兀的巨响,休息室的门被人猛地用力推开!“贺清扬!”不顾众人惊诧的目光,谭可气喘吁吁地快步走近她,“那是昨天的水吗?别……别喝。”贺清扬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正掀起杯盖的手微微顿了顿,继而自然地笑道:“当然不是啊,昨天我回到教室里的时候,发现水杯里落了一只小飞虫,就把它倒掉了。怎么了?”谭可微微愣了愣,在抬头时触及到女孩子眼底明亮的一抹狡黠时,心里霎时间一片了然。原来昨天把安眠药放到她水杯里时,觉得门外有人影闪过……不是错觉啊。“没……没什么……”贺清扬帮她解围的行为倒令她无措得有些局促起来,“我只是想说……昨天,我看到你的水杯里……飞进去一只虫子。”“抱歉,我应该在那个时候就帮你把它倒掉的,却现在才想起来。”好不容易将气喘匀,谭可短暂地犹豫了一下,咬咬牙,抬头道,“我先走了,你……加油。”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出休息室。这时,贺清扬终于从她的话语之中回过神来,箭步上前,一把抓住谭可,沉声道:“你什么意思?”谭可回过身,苦笑着挥开她的手:“意思就是,我不打算参加决赛了。”在贺清扬面前,她觉得自己输得一败涂地,心里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坦然。她终于明白,一直以来,她差她的,远不止一分。她差她一个目标,她差她一个梦想,她差她一个奋斗的理由。她需要好好地想想竞争究竟是为了什么,而贺清扬,需要一个新的对手。只是那个人,再不会是她。“谭可,”贺清扬终于敛了仿佛与生俱来的温和笑意,垂目叹息道,“留下来参加比赛吧。”“那么多年,你都不明白对手到底是什么,而竞争又是为了什么。那么,我来告诉你。”贺清扬突然抬起头,认真地锁住谭可的目光,“对手的意义不在于谁输谁赢,也永远都不是赢家的怜悯同情或者输家的嫉妒不甘,而在于无论输赢,都能爬起来继续与对方竞争,并且始终在心里怀有对彼此的尊敬。“所谓对手,就是那个在你跌倒之后,能让你拍拍灰站起来义无反顾地继续往前冲的人。“我从来没有过轻视你的意思……谭可。”谭可怔怔地望着她,良久,觉得自己似乎隐隐明白了贺清扬眼睛里的那道光究竟是什么。——望着走廊上仿佛初生一般绿得充满了生机的绿萝,她释然。八、魔镜决赛结束之后等待评审结果的那段时间,独独谭可和贺清扬格外淡定。“你知道吗?我觉得我今天想通了之前十八年都没想明白的事情。”谭可将矿泉水递给贺清扬,认真地笑道,“我从来都不是打不倒你,我真正打不倒的,是镜子里的那个王后。”“王后?”“嗯……”触及到贺清扬脸上茫然的神色,谭可笑意愈深,“魔镜倒映出的永远是王后自己的脸,所以她最大的敌人,应该是自己才对。”贺清扬招牌般温婉的微笑此刻又回到了脸上,她并不在意被谭可说得一头雾水,因为恍惚之间,她像是闻到了自己一直以来深爱的晴天的味道。“所以回去之后……”谭可拧上矿泉水瓶的盖子,望着窗外初夏的放眼蓊郁,笑道,“我们还是继续坐同桌吧。”“怎么?”一场比赛的时间而已,居然变卦这么快。“因为……”谭可转过头,眼底的微光正对上贺清扬眸子深处隐藏的光点,“现在,觉得有必要了。”温润地倾尽碧空的阳光,为放在窗台上那盆小小的绿萝卷起了细细的角,如同无声地折叠掩藏了谁一段刻骨的时光。贺清扬不解的目光之中映着初夏肆意的阳光和绿萝温暖的绿色,良久,她弯弯眼角,笑意斐然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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